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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瑶】阴符散录 43 患得

   白雪观立观几十年,满打满算也不过三代,因创观之人有那么点修无情道的意味,故历来成名弟子鲜有成家的,更无子嗣一说。但若遇到了有眼缘的孩子也有人会收为弟子用心教养,时间久了便与亲生父子也无什么二致。只是它这般门派不似门派,氏族不似氏族,虽然有些名声在外,可不管是世家弟子还是跑江湖的门派人,都下意识觉得他们跟自己不是一个路数的,时间长了,反倒博了些超然物外的名声。

    观里如今掌事的宋观主算是老观主几个弟子里修行资质略逊的,年少时也算不得勤勉,但耐不住对道法的悟性好,为人也很是和善耐心,就连被他师兄师弟扔在观里不闻不问的几个木讷师侄都一并照顾安排得好好的,算是整个修真界出了名的厚道人。

    聂涉川之父当年与宋观主结识,两人原本算不得一个路子,只是后来夜猎受伤误打误撞被宋观主所救,结为好友后又常被唠叨一堆修心养性的嘱咐,他虽觉得烦,但时常打坐静思,刀灵之扰到底还是比其他兄弟晚了几年。他有感于此,便做主让儿子拜了宋观主为义父,自小除聂氏的刀法之外再教导些道家修心养气的法门,故而若说聂涉川算是半个道士也称不得夸张。

    宋观主的弟子不多,他也没收过什么一般的门生,只要凡是入门的都当做亲传弟子好好教着,甚至就连聂涉川这样有家传渊源的,在道家法门上他也从未藏私。这对义父子一向相处颇为融洽,仔细算算聂涉川住在白雪观的时间甚至比在不净世还多,宋观主的几个弟子里,年纪大的不算,凡是比聂涉川年纪小的,出师时几乎都是他一个个带出去拜山门的。但可能是因为自小受道家典籍熏陶,不爱荣华却也不愿被人驱使,这些出师的弟子里竟无一去大世家做客卿,反而一个接一个的落拓江湖。

    听到金光瑶的疑问,聂涉川无奈摇摇头道:“不去。那小子脾气跟个石头一样,比我家宗主还臭。他素来看不惯咱们这种世家传承,哪怕在我面前对各个家族都是嗤之以鼻,要真是硬把他栓去清河,岂不是天天都要和人辩驳打架?麻烦,麻烦。”

    他口中说着麻烦,脸上的表情却像是想到了族中优秀的后进弟子,颇有几分欣慰。蓝曦臣见状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扬了扬手中的一封信笺,开口道:“正巧刚刚收到金子轩公子的书信。这些时日仙门流言过重,他提议半月之后在金麟台举办一场花宴,邀我等同为上宾,一来是为了破破流言,二来想必也有些招揽客卿的意思,凡受邀者皆可携家眷好友同去。若是我所料不差,大哥那儿也没什么问题的话,花函这一两日也该发下了。。涉川兄到时若是不忙,也可带那位小道长一并过来看看,毕竟初出茅庐的年轻人,还是多结识些朋友更好。”

    聂涉川点头道:“好,我记下了,这几日怀桑有劳泽芜君看顾,我就先告辞了。”

    着门生送走了聂涉川,蓝曦臣又含着些笑意看向聂怀桑:“怀桑,云深不知处的客院修缮好了大半,只是剩下的地方尚有工匠来去出没,可能会略有些喧闹,你若是不喜,我就让继道兄帮你挑个安静的客室,你看如何?”

    聂怀桑正因为难得获得了几天不用练刀的悠闲时光兴奋不已,当然不愿意一个人在云深不知处睡客院里冷冰冰的硬床板,也不敢开口说想借住金光瑶的绽室。他记得自己的几个堂弟还在兰室听学,便开口道:“二哥,不用这么麻烦,弟子居还有空房间吗?我过去跟着蹭几天就行,不用特意安排。”

    他这个神情,金光瑶一看就知道是在打什么主意,无非是多年之后重回弟子居,却不用早起不用听学不用抄写,可以好好地在那群少年面前炫耀一下,怎么想都是少年心性。他摇摇头啜了口药茶道:“你也不怕把他们都带得一心玩耍,不务功课,哪怕现在你不是学子了,小心蓝先生还是会照样罚你。”

    听到“蓝先生”三个字,聂怀桑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但又立刻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开口反驳道:“没事没事,我来的时间好,刚刚听说蓝先生在后山闭关呢,想来……应该无碍。”

    金光瑶估摸着他是想了些浑水摸鱼的法子,但有碍蓝曦臣在现场,不好明说,只是给了自己一个“你懂得”的眼神,估计是想让自己帮他求求情,只是……

    “蓝先生当真闭关了?”

    回答他的是蓝曦臣,他肯定道:“先父忌日在即,难得射日之征结束,叔父想来心中有感,便要在后山祠堂闭关几日,这几天兰室弟子都在自修。”

    金光瑶点点头,他盘算了一下道:“我记得我应是还有一课没有讲完呢。正巧这两日蓝先生闭关,我又没有什么别的事,便趁这个空隙把课程补上吧,也省得先生回来后再占用他字字珠玑的时间。”

    蓝曦臣点头道:“也可,只是你身体还没好全,讲学无论怎样也要至少半日,切莫太过劳累了,若是身体不大撑得住,课程分成两日也好。”

    金光瑶抬眸看了他一眼,忍不住抿唇笑了,眼睛里看起来像是有糖果做的星星,他道:“嗯,二哥放心,我不会乱来的。”

    聂怀桑:“……”

    聂怀桑看着他们一来一往,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不该继续待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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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了不知因何就突然跳起来告辞,连带路门生都等不及直接往弟子居去了的聂怀桑,蓝曦臣摇摇头,起身来到金光瑶旁边,将他也轻轻拉了起来,两人对视一眼一起离开了会客室。

    路上蓝曦臣道:“阿瑶,讲学的事情不用太急,只是后日是先父忌辰。往年里叔父,我,忘机和月舟都会去后山祠堂祭拜一番,你……到时可愿与我同去?”

    金光瑶未曾料想他竟轻描淡写问出这样一句话来,闻言连瞳孔都放大了一瞬,脚步也不自觉地停住了,他转头,语气里带了些疑问的语气道:“去祭拜……青蘅君?”

    蓝曦臣肯定道:“是。”

    金光瑶觉得自己好像有些晕了,要不然就是蓝曦臣晕了。祭拜先人这种事,除非此人在一家中称宗道祖,否则向来是只有至亲才算得上名正言顺,更何况还是在祠堂这种地方。蓝曦臣这般邀约,无非只有一个含义——只要金光瑶点头答应,自此以后哪怕以蓝氏几百年的礼数做赌,他往后便与蓝曦臣的道侣别无二致。可问题是,他们心意相通才刚刚三五天,蓝曦臣就敢把他往祠堂里领?他该说蓝曦臣这是大胆还是憨?

    ……算了,憨这个字,再过一百年也是不可能用到二哥身上的。

    旁边蓝曦臣还在催:“怎样?阿瑶你可愿吗?”

    ……说话就好好说话,用这样的眼神,这是犯规!

    金光瑶的眼神在眼前那张钟灵毓秀的脸上恍惚了一瞬,然后有些艰难道:“二哥,你我之间,虽是两心相悦,但此事说出去,毕竟引人口舌,你就不怕蓝先生知道后……”

    他话没能说完,蓝曦臣十分罕见地打断了他说到一半的话,他说:“不必担心,叔父知晓。”

    金光瑶更惊了,连原本就圆溜溜的眼睛都又瞪大了两分,他下意识问道:“蓝先生……他,他什么时候……”

    蓝曦臣侧低着头看向他,似乎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一样,倏忽轻轻叹了口气,他道:“你伤重昏迷,我将你抱回寒室的那天。那天,我刚刚认清了自己的心思,叔父来看望你的时候我就对他说了——若你身有不测,蓝曦臣此身便可算跳脱红尘。”

    金光瑶被镇住了,他突然从心底里感受到了一丝恐慌,在涌上心头绵绵密密的甜蜜和动容之外,不受控制地钻出来了一丝忽略不掉的恐慌——蓝曦臣,他那么好,自己值得吗?他可以不在乎自己出身泥淖,可以谅解自己在某些时候辣手无情,但若有一天,自己成为了蓝曦臣的负累,成了他的污点,那该怎么办?

    蓝曦臣突然像是读懂了他在想什么一样,安抚似的握住了他的手:“阿瑶,相遇相知,是你我之幸。但即使没有我,你原本就值得光芒万丈。”他似是玩笑一般促狭地笑了一下道:“敛芳尊,又何故踌躇不前?”

    这一声“敛芳尊”生生把把金光瑶患得患失的思绪打乱,甚至还生出些了不服的傲气:他金光瑶,能一步一步爬出勾栏之地,得享尊名,能让一门灭,也能让一门兴,那自己怎么就不能与蓝曦臣并肩而立?日后他二人之事若是传了出去,那便让他传!只要日后不做令蓝曦臣为难之事,以自己的能为,难道还能让蓝氏被区区几句流言所误吗?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像是发下了什么宏愿:“二哥,我与你同去。”

    蓝曦臣看着他像是一头小豹子一样的锐气,一笑仿佛春暖花开,他道:“好,阿瑶,既如此,我有一样东西要拿与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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