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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瑶】阴符散录 45 软剑

    直到青蘅君的祭礼结束,四个人离开后山家祠,金光瑶的心里依然还有那么两分不确定感。

    这就完了?

    没有讯问,没有暗藏玄机的提点,根本就是时辰到了就去家祠,到了地方就行礼,香灭之后便离开。因蓝启仁表示要在祠堂中多盘桓片刻,让他们先走,其他的四个小辈便一路无话地又从后山走回了中庭,再然后,道别,离开,正常又顺利得像是他们已经这么经历了许多年。

    ……不是,蓝忘机和蓝月舟,你们都不觉得奇怪的吗?

    为什么他跟着蓝曦臣到了后山时,居然在两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到了如出一辙像是写着“本应如此”的神色?

    这感觉,就有点迷幻。

    祭祀这种场景,不应该像他在金氏认祖归宗的仪式上经历过的那样吗?他都打好腹稿做了好几日的准备,结果这样轻轻带过就像是一拳打在了空处,空茫之余,整个人就觉得不适却又十分高兴。

    毕竟,在礼祭这种事情上,这样的正常相待是他接近二十年的人生中,在任何一个容身之所都从未经历过的。

    ……就像是,他被容纳进了一个家里一样。

    虽然奇怪还是奇怪:忘机,月舟,你们真的没有槽要吐吗?你们可以说的,我可以接受,真的,你们这样子我反倒觉得虚……

    就这样脑子里不停地转些可有可无的东西,一直到被蓝曦臣拉回寒室。他打起精神让自己从刚刚的沉思中回过神来,然后一抬眼就看见寒室的门前站着守山的门生。

    他当是有人来寻蓝曦臣,刚想让他先去忙,门生就开口道:“宗主,敛芳尊,刚刚山门处拦到一封金氏灵信,蓝湖公子让我送到寒室这里来。”

    他才把信双手奉上,蓝曦臣还没来得及伸手,那封一看就很贵的金氏灵信便像是找到了什么一般,在空中飘了一个旋,然后径直撞到了金光瑶的怀里。

    金光瑶微诧,他与蓝曦臣对视一眼,遣走了守山门生,回到院中便直接灵识摄取。整封信看完后他不由露出一个有些舒心的笑容道:“是兄长寄来的。他说让我先别急选用或是铸造新的灵剑,说是灵器之事他心有筹谋,约我在花宴时上金麟台详谈。”

    蓝曦臣点点头,拉着他在茶台两侧坐下,“如此便好,蓝氏的铸剑师鲜少铸就软剑,我一直担心他们铸出的剑不合你的心意,本打算去问问称山先生可愿出手,金公子若能提供消息实是再好不过。”

    蓝氏自蓝安以降,招式素来力重于巧,数百年下来几无多少族人选用轻巧灵活的薄剑,更别提是软剑了。蓝氏的护灵楼中虽也有一些前辈留下的佩剑或是灵器,但大部分人还是习惯将贴身灵器传给后人或是归后同葬,故而楼中可供选择的琴与剑本就不多,软剑就更难寻得了。

    一般来说,底蕴深厚的氏族都会招纳一些知名的铸剑师为族中服务,或是本家的弟子本就对此感兴趣的,也都会大加培养。除去氏族之外,仙门的门派里也有那么两三个素擅铸造之术,故而这几个门派虽然地位不高,但各氏各派通常也都会多加笼络,鲜少有谁会上门挑衅。

    蓝氏比起其他家族又有所不同,除铸剑师外,更有几位斫琴师被奉为客卿,蓝氏每每新增外门弟子,其傍身古琴也多是出自这几位斫琴师之手。另因蓝氏弟子本就多有爱琴者,不少声名在外的前辈本身就极擅斫琴,譬如蓝疏儒甚至蓝启仁,都对此道十分精通。只是术者,道也,像他们这般身份地位,一旦亲自斫琴,是素来不会将就的,林中听木,深海糅弦,引灵入器,终至成型,其间花费几个月甚至几年也是常有的,故而一旦出手大多都是尚品灵器,这类精品极其难得,除了氏族中真正天赋卓绝的弟子外,其他人对这类尚品灵器也只能是肖想,内门弟子都是如此,外门弟子就更不用多说了。

    金光瑶手中捻着金子轩的灵信,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露出了一个清浅的笑容道:“其实若非兄长有此一言,到头来若着实寻不到得用的软剑,我换个其他兵器也是使得的,”他有些不好意思低头笑笑,“当初选用了恨生,一来因这是我在温氏兵器库中,以我当年地位能拿到的最好的一柄兵器,二来也是因为它不似一般灵剑,软剑出锋诡谲,故而我剑术基本功没那么扎实,一般人也不易看得出来,御下的时候总归能多两分底气。后来拿到恨生之后,一开始我也是用不好的,磨合了好些时候才能使惯,其实之前我也曾偶尔嫌弃它多变有余,沉稳不足,没有君子之风,可后来又觉得,以我这样的出身,配上恨生才是恰到好处,我自己也算不上什么君子,谁又嫌弃谁呢?”他像是有几分自嘲般叹了口气,“断了也没什么不好,正好换一柄常见的灵剑,算作一了百了。”

    蓝曦臣见他明明口中说着嫌弃的话,神色中却仍旧有两分不舍,不由因他难得显露的情绪波动有些小小讶异,他眨眨眼,拉住对面人的手指,温声道:“舍不得便舍不得,这也是人之常情,阿瑶又何必如此自贬?恨生它便是诡谲多变,也是因其剑断护得我一命之息,不管它有无君子之风,我可是感激得紧。”

    他将自己的手指插入金光瑶指缝之间,继续循序劝道:“至于剑招,既然花了那么多精力去练习软剑,岂需因一个君子之名就弃之不用?你使起软剑来,一向颇具锋芒,有朝一日,或可自成一道,若因囿于心中执碍弃之不用,岂非可惜?”

    他侧头看向金光瑶若有所思的眼眸,语气愈发温和:“我知你一向心思玲珑,但若要因我之故,或是为了与云深不知处质气相合而改弦易道,却是万万不可。阿瑶,其他事情你不必多虑,灵器对修行中人而言,只要莫要超过道法本身,不论怎样看重都是不为过的。哪怕没有金公子这封灵信,我便是捧着金玉矿石亲往辟朱陵,也会请称山先生出手为你铸一柄趁手的兵器,”他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在金光瑶的胸口点了一下,目光柔和得有如春雨清风:“当初我将你带离金麟台,是因金麟台于你而言并非交心之地,若要让你在云深不知处也一样步步小心,我又有何面目斥责金宗主?”

    听他言罢这席话,金光瑶不知为何心中突然涌起了一阵酸涩,就连眼前也朦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却还是抬起头,一眨不眨地看着蓝曦臣,手上就着他的手指细细贴合,十指相扣:“二哥,我知道了……我确实,很喜欢软剑。”

    蓝曦臣轻轻嗯了一声,声音轻柔得像是怕惊飞花上的蝴蝶:"那我们,就再铸一柄软剑。"

 

    因说开了铸剑之事,金光瑶后续几日一直都对自己新的佩剑要有怎样的特性充满期待,甚至在完成自己最后一次兰室讲学之后一头钻进了藏书楼,打算好好补一补灵器铸造类的知识,想看看自己对软剑的期待在理论上能被满足几分。

    然后不期然地,他就在藏书楼和蓝曦臣碰上了头。

    金光瑶自入云深不知处之后,在藏书楼消磨的时间算不得少,故而一看便知蓝曦臣怀中几本书册都是先人的札记。他深知蓝曦臣平日里鲜少看这些杂书,想必是要特意找些什么东西,蓝氏之人留下的手书虽不似一般札记那般天马行空,多少都经过整理,但毕竟不像是经史子集那般言之有物,也不知哪些内容是有用的,需得一字一句地看过去。故而他放下手中的书册,转而问道:“二哥,你取出这些札记是做什么,需要帮忙吗?”

    蓝曦臣也没和他客气,顺手就递了两本给他:“前些日子忘机调查穷奇道祭坛之事,多少有了些眉目,说是那个祭坛的样式几十年前在北地时能见到,似乎是出自什么山野邪教。只是几十年过去,知道的人怕是不多了,我前两日与忘机商议了一下,便由他往北地亲去探查一番,我先在藏书楼看看蓝氏的前辈有什么记载,若真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也可去探问一二,阿瑶你若得空,便也帮我一起找找,免得忘机奔波在外还要大海捞针。”

    金光瑶应了一声,接了书随口道:“我道今日讲学之后那些弟子怎么都围在旁边问东问西,全不像前几日那般怕含光君往兰室巡查,正襟危坐的,他们探听消息是迅速。只是忘机这才刚回来几日,便又要出门,是否也太过奔波了一些?”

    蓝曦臣闻言先是轻轻叹了口气,然后道:“他多出门走走看看也是好事,而且他这一趟倒不光是去探查祭坛之事。这几日长夏将至,之前听疏儒堂叔说,西域有一小峰山腰处终年为阴火覆盖,唯长夏这几日火焰渐熄,若是运气好或是找到合适的法子,可从山腰东南西北各处寻到不同颜色的泥土,再从峰头取雪水融之,便可激出土中灵气,堂叔将之命名为五色土。据闻若是用合适的法子及时将五色土炮制成坯,便是做陶埙的不二之选,只可惜每年五色土只那么一点,又不好取,加之若不能及时炮制,到了转年灵气便会散逸大半,难以存储。忘机这趟除了去北地外,也是要走一趟西域,看看能不能拿到这堂叔在札记里称之为“埙器第一”的五色土。”

    “陶埙?”金光瑶快速地在脑海里回想了一下蓝氏哪个弟子是吹埙的,然后恍然大悟。


    同一时间,云深不知处,弟子居。

    “陶埙?诶?为什么是埙啊?我记得月舟姑娘的尺八明明吹奏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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